“圣上昏倒了!”
这句尖利嘶哑的呼喊,如同一道惊雷,将水心榭内那片因为摄政王一怒而凝固的空气,劈得粉碎。
满座哗然!
刚才还沉浸在摄政王府内部八卦与微妙氛围中的王公贵族们,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看戏的玩味,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慌乱。圣上年幼,并无子嗣,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这大燕王朝的天,就要塌了!
“怎么回事?好端端的,圣上怎么会昏倒?”
“口吐白沫,人事不省……这听着,倒像是中毒的迹象啊!”
“噤声!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?不要命了!”
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炸开,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和算计。一场原本用来羞辱一个女人的册封大典,在瞬间,演变成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政治风暴的序曲。
主位之上,顾长渊脸上的暴怒与嫉妒,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,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只剩下冰冷的、属于掌权者的绝对理智。他猛地站起身,那身紫金色的王爷正装,在此刻显得格外肃杀。
“备马!”
他甚至没有多看苏晚一眼,仿佛刚才那场让他失态的、幼稚的“姐妹情深”戏码,从未发生过。他的世界里,女人,恩怨,甚至是个人的情绪,在皇权更迭这种天大的事面前,都渺小得不值一提。
老管家和暗卫首领立刻领命,整个王府的侍卫,都在这一刻,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效率,迅速行动起来。原本的丝竹管乐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甲胄的碰撞声和急促的脚步声,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水心榭。
而苏晚,也从刚才那场诛心般的对峙中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狠狠地拽了出来。
圣上昏倒了?那个……她只在记忆碎片中见过的,穿着龙袍的少年?
苏晚的心,在这一刻,疯狂地擂动起来。
是巧合吗?还是……这一切,本就是一场更大的阴谋?
她下意识地抬起头,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,看向那个即将离去的、高大而冷酷的背影。她忽然意识到,这是一个机会。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!王府大乱,顾长渊急于入宫,这正是她逃离这座囚笼的最好时机!
然而,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,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,却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他没有回头。
只是用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,对身后的老管家,下达了命令。
“把她,带回静心苑。”
“没有本王的命令,不许任何人探视,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。”
“若有差池,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,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,“你们,提头来见。”
苏晚的心,瞬间沉入了谷底。
他走了。
却留下了一张更紧,更密的网。他总是这样,哪怕在最紧急、最混乱的关头,也绝不会给她留下一丝一毫可以喘息的缝隙。
在场的宾客,也在这时反应过来,纷纷起身告辞,整个水心榭,乱成一团。人人都想在第一时间赶回家中,关门闭户,打探消息,生怕被卷入这场即将到来的政治漩涡。
角落里,七皇子顾长明也缓缓站起身,他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,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侍卫围住,如同精致囚鸟般的白衣女子,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,变得意味深长。
皇兄啊皇兄,看来,这京城的天,要变了。而你这只刚抓回笼中的金丝雀,似乎……比想象中,还要有趣得多。
苏晚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,粗鲁地从座位上架起,押送回静心苑。
她没有反抗。因为她知道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任何挣扎,都是徒劳。
她只是在心中,飞快地复盘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圣上昏倒……顾长渊的失态……七皇子的隔岸观火……还有,那个关于苏家灭门的,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。
所有的线索,像一团乱麻,在她的脑海中交织。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一场更大的风暴,即将来临。而她,必须在这场风暴中,找到属于自己的,那一线生机。
就在她被押送着,穿过王府那冰冷的回廊时。
一股极其陌生的、不属于任何外伤的、尖锐的刺痛,毫无征兆地,从她的心口位置,狠狠地扎了进来!
“呃……”
她痛苦地闷哼一声,身体猛地一软,几乎要跪倒在地。
“苏小姐,别耍花样!”押着她的婆子低喝一声,手上加重了力道。
苏晚却没有理会,她的全部心神,都沉浸在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之中。
这痛感……不对!
苏晚的瞳孔,猛地收缩了!
这痛感,和之前顾长渊心疾发作时的绞痛,完全不同!那是一种仿佛要将心脏生生捏爆的钝痛,而此刻这股痛,却像是被无数根淬了毒的银针,同时刺穿心脏,带着一股阴冷而尖锐的、穿透性的力量!
更让她感到惊骇的是,在这股剧痛之中,她竟然……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、极其特殊的、属于某种罕见毒药的……甜腥味!
中毒?!
是谁中毒了?!
不是她,她没有中毒。
也不是顾长渊!苏晚立刻将意念沉入那条血色的锁链,去感知另一端的情绪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顾长渊此刻正骑在马上,心急如焚地赶往皇宫,他身上传来的,是焦灼,是凝重,是属于掌权者面对危局时的紧绷,却不是这种濒临死亡的生理上的痛苦!
那么……
这股痛楚,这股濒死感,是从哪里来的?!
难道……这世上,还有第三个人,在承受着和她一样的痛苦?
一个荒谬到让她浑身冰冷的、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念头,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狠狠地,劈进了她的脑海!
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……绝望!
她明白了。
她终于,彻底地明白了!
那枚碎裂的“同心结”玉佩……它缔结的,从来就不是一条线。
而是……三条!
三年前,在那场冲天的大火中,在那个小小的书房里,除了她,除了抱着她的顾长渊,还有第三个人!
那个站在阴影里的、穿着龙袍的少年!
那个刚刚才在宫中,口吐白沫,人事不省的……
当今圣上!
这条该死的锁链,连接的,不仅仅是她和她的仇人。
还连接着,那个高高在上的,君临天下的……
皇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