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程意装得动情,不怕他盯着看。
萧岂也的确没能分辨清楚。
良久,他松开她的下巴,碾了碾指腹的余温,淡然道:“板子免了,俸禄扣六个月的。”
孟程意大喜,忙谢他:“多谢王爷宽恕!”
“出去吧,本王乏了。”
“臣妾这就退下。”
转身后,孟程意换了一副表情,她捏着手帕,淡定地擦净了脸上的泪。
这一差错也算不上祸事,至少让她认识到,萧岂对她这个王妃的底线…其实还挺低的。
风吟一直在门外候着,不安极了,见她走出来,赶忙迎上。
“王妃,怎么样,王爷有没有怪罪你?”风吟见她脸上满是泪痕,十分心疼:“王爷对您动手了?”
“没有。”孟程意安抚她,“我向王爷求情,他便答应免了板子。”
风吟闻言,怔然。
见状,孟程意又说:“放心,罚你的俸禄我会替你补上,这事和你无关。”
风吟快速地眨巴眼,回神:“王妃您…您是说,王爷答应免了板子?”
见孟程意茫然,风吟将孟程意拉到远处,小声地向她解释:“王爷小时候被伤过,十分厌恶犬类,您把刻有他名讳的碗给那只狗用……触其逆鳞啊!奴婢方才不让您去求情,也是怕王爷盛怒之下,连着您一块罚。”
孟程意若有所思。
“那狗崽子您就别去喂了,奴婢把它送人吧,它留在王府中始终是个隐患。”
想了想,孟程意说:“这样…我与清风楼的掌柜是旧相识,你明日将它送过去,就说是我让他养的。”
好好的节日闹了这么一番,府上的仆人皆知王妃惹恼了王爷,纷纷没了过节的胆子,只安分地做事。
惹出乱子的孟程意反倒是最松懈的。
到了晚膳的时辰,她照旧端着汤药和粥,进入萧岂的卧房,服侍他用药、吃饭。
许是白日让她气了这么一糟,这会儿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,昏昏欲睡,没有半点精神。
“端出去吧。”
一碗粥他就喝了几口。
孟程意听从他的指令,端着碗碟出去。
结果过了一会儿,她又推门进来了。
萧岂蹙眉望着她走近,“不早了,王妃还有事?”
孟程意走到床沿边,羞赧地指了指他的床,“王爷,臣妾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?”
萧岂眼神怪异,像看见什么奇形怪状的异物。
孟程意毫无退意,边脱外衣,边抬起一边膝盖压在床沿边,倾身凑近他:“王爷,天这么冷,就让臣妾留下吧。”
她仗着萧岂病弱之身,心中半分畏惧也无,将外衣外裤挂好后,不顾萧岂犹豫着还没开口,就笑眯眯地往床上爬。
再怎么说,她现在可是他名正言顺的正妻,爬个床而已,他还能喊人来把她丢出去?
她翻过萧岂两条腿,钻到里侧,由于此刻背对着他,没看到他要杀人的乌黑表情。
白日那三十个板子不该省的。
让人蹬鼻子上脸了。
王爷的被褥果然是不一样,孟程意奋力钻进被子深处,只觉得格外柔软、暖和。
“王爷,你快躺下吧。”孟程意只露出一双眼睛,弯弯地望着他,声音闷闷的,“咱们抱在一块睡,就不冷了。”
凝望她亮亮的眼眸,萧岂紧蹙的眉心慢慢展开。
孟程意瞪的眼睛都累了也没等来他吱个声,索性装作害羞,躲进被子里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听到萧岂吹灭蜡烛,慢慢躺下来。
是背对着她。
此人身上奇寒无比,若不是话已出口,孟程意是绝对不愿意贴上去的。
她从后方环抱住他的腰身,很小声地说:“夫君,你身上好凉,我帮你暖暖。”
萧岂的两条手臂环在身前,仍是一副防御的姿态。
“不用,我习惯了。”
“再是习惯,暖和些,总比寒些舒服。”孟程意侧过脸,贴在他的后背后,嘴上说着温软的话,心里却想着趁机听一听他的心跳。
扑通……扑通……扑通……
很慢,很轻,确实是久病堆疾,错不了。
“松开吧,你这般抱着,我难以入眠。”
他两次发话,孟程意只好放开手,只是依旧靠他很近。
外头风呜呜地刮,不时有落叶被劲风拍打在窗棂上,“啪”的一声,少顷,又是“啪”的一声……这种响动,萧岂一夜数了四百七十七下。
身侧之人睡得倒是安稳,一晚上换了五六个姿势,冷了拽被子,热了往他身上贴,硬是一觉睡到天明。
辰初,萧岂无声地坐起身,侧目看向孟程意。
这会儿她又冷了,整个人缩成一团,霸占着整床被子,紧紧扒着墙壁,像是生怕被他碰到一点。
收回目光,萧岂披了件外袍,起身走出屋门。
天还半黑着,西边的月牙依旧高悬,东边却透出些许晨曦。早晨温度低,才站了没一会儿,萧岂便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鹿梦将更为厚实的大氅披在他肩上,陪他一同站在这日夜交替之刻。
“王爷,这会儿寒气重,您回屋吧。”
萧岂默不作声,遥望着天际,直到从肩头至指尖尽被寒意浸透,身上再无半点属于她的余温。
他收回视线,目光落在一臂之遥的矮草丛,死气沉沉的一团枯草中,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纯白的菊花,在依旧昏暗的此刻,十分刺眼。
“冬月初八,太子冠礼宴。”萧岂冷不丁地开口,语调平静无情:“王妃赴宴,你亲自盯着。若是她有可疑举动,不必上报……”
他走到草丛边,俯身,用葱白的指尖掐断那一株白菊。
“直接杀。”
孟程意这一夜睡得很不舒服,一会儿冷一会热,一会儿嫌挤一会儿又疑惑身边怎么空荡荡的。
平日一到辰时她就清醒,难得和萧岂同床共枕一回,可倒好了,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醒来仍觉头脑昏沉。
难不成是她冤枉萧岂,天天睡到午时其实不是他懒,是这床有问题?
她拖着沉重的四肢艰难地支起身子,侧过头一看,萧岂已经起了,在不远处的桌边坐着。
“王爷……”孟程意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。
萧岂没有怪罪她的意思,为她倒了一杯茶。
“过来,坐。”
她在他旁边坐下,双手接过茶杯的同时,注意到桌面上摆着一张精致的拜贴。
“太子差人送来的,六日后冠礼宴。”萧岂低头抿了一口茶水,说话间瞥她一眼,观察她的反应。
“咱们去吗?”孟程意一脸天真懵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