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大早,和亲队伍离开驿站。
绫希有些坐不惯马车,即便这架马车是皇室出品,里面铺着柔软昂贵的丝绸,但颠簸还是让她觉得很难受,有些想吐。
和亲队伍稍作歇息,云漓下马,见绫希的侍女出来,摘了点路边的果子进去,他顿了顿,还是走到绫希的马车旁边,男人礼貌地敲了敲马车,“殿下?”
车帘被掀开,露出墨书的半张脸,“将军来寻殿下有何要事?”
云漓抿了抿唇,嗓音低沉,“安顺感觉如何?”
“与将军无关,”墨书身后响起一道凉飕飕的少女声音,绫希冷淡地看着他,一字一顿,“表哥,我并不想见到你。”
少女换上了绯红的嫁衣,那是天子召集整个大楚最有名的绣娘,耗时半月为即将和亲远嫁的爱女所制作的嫁衣,火焰般的色彩逶迤铺开,纤细的金线蜿蜒出繁复华美的图纹,那是展翅啼鸣的鸾凤,眼神倨傲,衬得少女尊贵不可方物。
她头上的凤冠有些沉重,细长的流苏微晃,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,神色淡漠,疏离地看着他,拒绝交谈的意味很明显。
云漓凝滞了片刻,半晌后,涩声说,“安顺,是我欠你。”
绫希托腮,未置一词,宽大的嫁衣袖角滑落,露出一截苍白细瘦的腕骨,榴花般秾丽热烈的颜色越发显得她形容纤弱,似不堪风吹。
是的,云漓除了是整个大楚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之外,他还有一个身份,那就是原主的表哥,只是云漓喜欢上了司寇相思,所以他选择了女主。
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云漓深吸一口气,“九殿下不受天子的重视,大楚与北凉相隔万里,绫希,你多保重。”
车帘缓缓落下,飘出少女淡淡的嗓音,“那有如何。”
她似乎笑了下,话语冰冷又嘲讽地落下,“可是云将军,是你们放弃我的。”
“是你们选择亲手将我推入地狱。”
云漓浑身一震,张了张嘴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他呆呆地站在马车边,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,不知道过了多久,亲兵的说话声让他回神,“将军。”
云漓垂眸,“什么事?”
亲兵清了清嗓子,“将军,接人的队伍来了。”
这么快?
云漓心情复杂,虽然他早就知道绫希将会和亲到北凉,但是真正见到这一幕时,还会觉得心里格外难受。
男人站在原地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迈步随着亲兵往接亲的队伍方向走去。
接亲的队伍是今日才从北凉都城出来的,足以看出北凉这边对和亲的态度,并不重视,可惜,大楚国力衰微,与北凉的战役再打下去必输无疑,只能选择求和。
北凉原定的和亲人选是北凉太子,将绫希嫁给北凉太子为侧妃,安顺公主是大楚有名的美人,北凉太子乐于接受这份美意,可惜,他的政敌不愿意看到太子拉拢大楚势力,太子又不愿意放弃,于是一番拉扯下去,和亲的人选成了北凉的九皇子。
云漓曾听说过和北凉九皇子有关的谣言,据说他的生母是前朝公主,有过驸马,因此,九皇子的正统血脉存疑,皇帝也不待见他,这位殿下就这样默默无闻地长大了,后来选择了支持太子一方,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党。
九皇子才名并不出挑,倒是纨绔风流之名远近闻名,云漓没有见过九皇子,只是听说他继承了生母的容貌,极为美貌。
在大楚这边的送亲队伍旁边,确实出现了许多没见过的生面孔,云漓走到最旁边,微微抬眸,打量北凉九皇子。
他视线恍惚了一瞬。
见面之前,他对九皇子的美貌只有耳闻,现在却真正落到实处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高大神骏的乌云踏雪,殷红艳丽的袍角滑落,红衣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往下看来,他容貌极美,是难以想象的妖冶与美丽,瑰丽又灿烂。
蹀躞带,鹿皮靴,少年漆黑的长发束着纤细金环,编成发辫垂落在身后,狭长精致的瞳眸眸尾微微上挑,勾勒出旖丽华艳的轮廓,而眼尾处缀着一颗朱砂般的泪痣,更是增添了些许冶丽的邪气,他肌肤极白,潋滟着繁盛春色,呈现出一派蓬勃绝丽的瑰艳。
少年声线慵懒华丽,“见过云将军。”
即便同为男性,云漓也不可置否地为这样极致的美貌晃了晃神,他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安顺公主在这边,请九殿下随我来。”
步殷楼挑了挑眉,懒懒应了一声好。
虽然接的是自己名义上的新娘,但是步殷楼看上去并不在乎,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的。
云漓带路。
就在此刻,变故骤生。
远处忽然射来无数支冷箭,箭如雨下,精准地落在和亲队伍里,引起了队伍的骚乱。
步殷楼拔出腰间的佩剑,剑刃挡住一支射来的箭矢,他微微眯了眯眸子,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神色微微愉悦,低声喃喃,“有意思。”
“主子,”步殷楼的亲卫赶过来,态度肃然,“有袭击。”
步殷楼甩了甩佩剑,剑尖挑起一根箭矢,端详了箭羽片刻,“显而易见。”
云漓迅速从变故中反应过来,瞳孔微缩,往绫希的方向跑过去,“不好,安顺的马车在那边。”
步殷楼双腿夹了夹马肚,低低地斥了一声,“走,我们也过去看看热闹。”
“殿下,”听雨有些无语,“那是你未来的王妃。”
“哦,”步殷楼态度随意,虚心反问,“你是让我现在去弄死她吗?”
“……”
“殿下!”云漓还没来得及走近,就听到墨书带着哭腔的嗓音急促焦急地响起。
一双手从马车里探出,眼疾手快地将墨书推下去,原本平静的马车像是疯了一样,疯狂地往前窜去,而马夫胸口插着一支箭,双眼圆瞪,僵硬的身体被失控的马车甩下。
步殷楼视力好,一眼就看到了刚才的箭雨似乎是射中了马车的马,骏马吃痛,没了车夫的束缚,遵循本性往前疯跑。
而马车前扒着一道娇小的绯红身影,她似乎是竭力伸手准备去勾缰绳,想要勒停马车,但是发疯的马车太过颠簸,她又不会武功,导致动作有些笨拙。